《愛在瘟疫蔓延時》

《El Amor En Los Tiempos Del Colera》

作者：Ganriel Carcia Marques

譯者：姜鳳光、蔣家曹

出版：允晨文化@1995

從小我就不會追星，也沒有很崇拜誰過．只有兩個人，我曾經很想去找他們，看看他說說話．其中一位就是馬奎斯．（https://zh.wikipedia.org/wiki/%E5%8A%A0%E5%A4%AB%E5%88%97%E5%B0%94%C2%B7%E5%8A%A0%E8%A5%BF%E4%BA%9A%C2%B7%E9%A9%AC%E5%B0%94%E5%85%8B%E6%96%AF）．　我21歲那年，在同學房間裡看到《百年孤寂》就憑直覺借回家看．把書還同學後，我馬上就去買了一本．看完第二遍，還有第三遍，第四遍…我好想去哥倫比亞找他，他怎能寫出這麼棒的作品．只是我從來不是意念所及身之所及的人．而他也在2014/4歇了世上的勞苦．我對他的想像停在無路之處．

上個月我是在歐洲文學區挑書，手上拿著都是法國（含殖民地）作品．無預期的看到這本《愛在瘟疫蔓延時》．不知是哪個粗心人把該屬中南美洲的錯放在這櫃．意外喚起我的馬奎斯．我就借了．

這書的份量真重，411頁25萬字．光捧著讀就累，看起來也耗神．而且簡介說完成於1985的這書與1967《百年孤寂》文風迥異．不像以前的賈奎斯要有心理準備．而且是部愛情小說，拉丁美洲書評稱之為「愛情大觀」「愛情戰鬥史」「愛情教科書」，而我不喜歡看愛情小說．但是，因為是馬奎斯，我要求我自己一定要看完．為他落下句號．

話是說的容易，但愛情小說就不是我的菜．得找出其他元素我才吞的下去．還好序言有說，這書骨子裡還是有國族喻意（national allegory）的．雖然馬奎斯對拉丁美洲的歷史發展是悲觀的『…拉丁美洲的歷史也是一切巨大然而徒勞的奮鬥的總結，是一幕幕事先注定要被人遺忘的戲劇的總和…』，但他還是在書中折射整個國家民族的主觀欲望．那很好，我們就來看看這三人的愛情中有什麼國族喻意．

這25萬字先從烏爾比諾醫生，女主角的丈夫開始說起．

他從巴黎學成返回哥倫比亞時，被自己出身的城市嚇壞了．四處是陰鬱的泥塘，溺死者屍體散發惡臭（瘟疫），禿鷹爭食用船錨從屠宰場拖出來的廢物，傍晚後，黑壓壓的長腳蚊子從沼澤地飛起來像一片片烏雲追趕路上行人．不過還好，他良好的家世使他在這片窮人的葬身之地有棟寬大涼爽的平房．室外平台上有陶立克式柱廊，室內所有的房間都有挑高天花板，鄰街有落地窗．客廳有巨大古色古香的玻璃門上面雕著茂密葡萄藤與金色的林中牧神和被他蘆荻誘引的姑娘．而客廳內家具全是十九世紀英國貨．吊燈上有水晶墜子，蘇雷斯的各式花瓶與石膏情人小雕像．躺椅上用絲線繡著主人的名字，花磁磚地面鋪著從巴黎萬國博覽會上買來的土耳其地毯．烏爾比諾醫生帶著從歐洲習得的科學與醫術，在祖國與女主角費爾米娜過了受人尊崇的一生．晚年因跌跤而意外離世．

接著是女主角的舊情人阿里薩．

雖然背負不名譽的私生子出身，但有個勤勞嚴肅又品德高尚只是年輕誤入歧途的母親．阿里薩外型也很不討喜，永遠瘦骨嶙峋，有先天性視力缺陷．因慢性便秘終身離不開灌腸劑．總是落落寡合．因為家貧也只有一套換洗衣服．不過姑娘們得抽籤來爭奪跟他待在一起的機會．妙吧．

他十歲時失去經濟資助，就輟學當學徒．雖然看起來是學什麼會什麼．不過一沒有愛情的驅動，他就什麼都做不了．他跟那沒給他母親名分的生父想的都一樣『我對死亡感到的唯一痛苦，是沒能為愛而死』．因為在對費爾米娜的迷戀中煎熬著，他總是有著冰冷的眼睛、紫色的面孔、因愛情恐懼弄僵的雙唇（跟鬼一樣，女主角竟然會喜歡．證明愛情是全盲的）．

噔噔噔! 女主角費爾米娜上場了．

她沒有好出身，但她父親用不名譽的買賣累積財富，將她送入權貴的閨秀學校，希望女兒能靠著幸運的婚姻獲得新生．她有種天然的高傲，走路時腦袋高高昂起，腳跟輕快，像母鹿輕鬆自在．辦事有條不紊，又聰明勤奮．很有自己的想法，不畏世俗．沒照上流社會的藍圖走．

故事開始啦．

阿里薩與費爾米娜在十四五歲時相遇．透過信件（想像一百多年前）熱烈的傾慕過．不過被閨秀學校發現了，費爾米娜被退學了．氣壞的老爸是一定要拆散這種門不當戶不對的．他責罵女兒，費爾米娜直接拿刀架自己脖子．他只好改去威脅阿里薩．阿里薩更是為了愛情不要命．她爸只好用老招，把費爾米娜帶去旅行想讓她頭腦清醒．果然，在見過世面後，費爾米娜回來寫了一張紙條給阿里薩『今天看到了您，我如夢初醒．我們之間的事，無非是幻想而已』(完全正確．連話都沒說過，再多信都是幻想)．後來因為烏爾比諾醫生熱烈的追求，費爾米娜就嫁給烏爾比諾醫生，從此如她父親所願，靠著幸運的婚姻獲得新生．

一般1萬字的故事就會結束在這裡．但文學巨擘就不一樣．

這阿里薩沒有因此放棄．他開始了他51年9個月又零4天的等待．等待他自己或烏爾比諾醫生其中一個人先死．

Chapter I & II ends

這書用跳敘法．

先交代了三個人在烏爾比諾醫生喪禮上的一刻．接著說阿里薩與費爾米娜十四五歲時的青春．之後才走到烏爾比諾醫生剛從巴黎回來的場景．他剛從巴黎回來，學術上既一絲不苟又知識淵博，且衣冠楚楚，舞蹈與鋼琴上風華出眾．財富令人羨慕，才華與風度令人傾倒．更難能可貴的是很有使命感．醫生在各方面最高當局之間奔走求助，想把這市區內病疫叢生的陰溝填掉改以加蓋下水道．想禁止垃圾隨意洩倒進市場邊的海灣，想推行每周收兩次垃圾並集中燒掉．勸導國民不露天便溺，開辦義務訓練班教窮人自建廁所．還得抗衡男人心中把奇大無比陰囊當成驕傲象徵的愚信，試圖把滿街上都吊著跟孩子一樣大小睪丸的疝氣病患拉進醫院．還有很多很多優點說不完(這點很像肥皂劇．男一鐵定具備所有的優點）．烏爾比諾醫生一見鍾情的愛上了女主角．費爾米娜看起來無所謂愛不愛，反正年紀到了就結婚了．從此頂著幸福快樂日子的頭冠．

同時段，阿里薩雖然心裡宣誓要為費爾米娜守貞，但他開始跟迷戀他的女人上床．他把這稱之為「歷史性必然而又絕對隱密的戰鬥」一絲不苟的記在一個暗語本子裡，標題為「她們」．在51年9個月又零4天後烏爾比諾醫生葬禮那天，他已經積纂了25個本子，不含無數逢場作戲的，紀錄連貫性愛達622次之多．

Chapter III ends

馬奎斯花了一整個Chapter IV描寫阿里薩如何進行「歷史性必然而又絕對隱密的戰鬥」．隨著年歲漸長，阿里薩逐漸登上事業巔峰．但據他說他內心是一如既往地想念費爾米娜．但是當他在不同床上的歡愉時刻，他想的不僅僅是費爾米娜，是所有的情人．而當身邊沒有一個女人的時候，他想同時和所有女人在一起．他不習慣一個人生活，沒有女人使他感到孤單．所以他與多年的無數情人都保持了關係，永遠追逐著他們生活的足跡(我不能理解Chapter IV的意義）．

Chapter IV ends

三人都邁入中年了．

烏爾比諾醫生依然是天生俊逸，英氣逼人，左右逢源而高雅．阿里薩隨著本事與機緣，成為最大內河航運的唯一繼承人．而費爾米娜發現她成了錯誤家庭的囚徒，和一個不是囚徒的人關在一起．不過她是不服輸的，她有自己的方法．這三人就在上流社會中，各自持守著自己的信念活著．

Chapter V ends

最脫離現實，也是最後一章來了．

場景接回Chapter I，在烏爾比諾醫生葬禮上，阿里薩向費爾米娜求婚．被費爾米娜拒絕．難以置信的（至少是對我個人而言）阿里薩竟然還是沒有放棄，繼續小心翼翼的重啟追求．賈奎斯用了半章描寫費爾米娜的心情變化，從痛苦，否認，憤怒，憂傷到熱烈接受．坦白說，我看不懂她為何拒絕，也看不懂她為何接受．不過人心本來就很難懂．所以我不否定馬奎斯對費爾米娜的安排．

最後結局要交代一下．

阿里薩與費爾米娜搭上內河航運．原意是一段散心旅程，但終究觸發了兩人最初的傾慕，終於放手相愛了．永永遠遠．

這25萬字就到這裡．

國族的喻意在哪裡，我始終沒有忘記要努力讀出來．就我貧瘠的豬腦來看，可能是：

1.      烏爾比諾醫生的財富、才華與風度都令人傾倒．但晚年極其依賴妻子的照護．代表著進步的殖民者，但在國族文化本位上是依賴與寄生．

2.      阿里薩除了苦候別無長策，代表拉丁美洲的劣勢與優勢．

3.      費爾米娜則是人民的隱射．先嫁給留法醫生．夫妻竭力和睦相處，沒有自我．她的快樂完全是丈夫的恩賜．在夫亡後，她重投舊情人的懷抱，才真正實現愛情與自主．

再多豬腦也想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