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說說《灣生回家》

我第一個認識叫台生的人是我高中的教官．那時我每周平均會翻牆翹學兩次．教官看起來很兇，我總是遠遠注意他以確保不會被他抓到．所以都沒被抓到過，所以他到底兇不兇我不知道．之後，符合心理學視網膜效應的，我注意到那一輩的好多［台生］．宋台生、趙台生、楚台生、王台生、一大堆．都是外省二代，戰亂時代的遺物．

最近在圖書館看到這本書．灣生? 除了台生還有灣生? 我孤陋寡聞也得承認，趕快回家用功就好．於是我就把這書一起借回家了．

上周六開始讀．這書第一內頁就妙了．

有張打字小紙條工整的貼在第一內頁上『本書因為著者身分造假，及部分內容有爭議．請讀者閱讀時能自行辨識求證』．我第一次看到圖書館藏書上有這種官方的加註（通常都是沒公德心的亂塗亂寫）．於是我更想繼續看．

我們先把造假跟捏造的道德性放一邊．單把這書當仿歷史小說來聊一聊．

靜夜裡，這本300多頁我連續看了兩遍．

看第一遍時，我哭得唏哩嘩啦，腿上抱的棉被都被我眼淚擦濕一片．不過我感動不是因為這些灣生口口聲聲說他們有多愛台灣，只是因為他們經歷過的生離死別。想幾十年前，中國人台灣人華人（現在太泛政治化，都不知道該怎麼叫才會人人滿意．反正就是我們這些黑頭髮黃皮膚黑眼珠的）才經過更慘烈的生離死別．我爹一輩子戎馬倥傯，到死都沒再見到故鄉親人．那些孤老一生的比我爹更可憐．

 看第二遍的時候，情緒褪去了，腦袋清楚多了．我是越看越不開心．開始看出那些濫情字詞背後生在骨子裡的自恃自大．

在據台初期，總督府為了開發台灣東部而引進賀田組．賀田組獲得19,822公頃開墾權．嘿嘿，一下就拿下東部全部可開墾土地的54%．這麼不費力地掠奪，怎麼會不覺得台灣很可愛．有警務與火炮彈藥撐腰，要土地有土地，要奴工有奴工，要殺就殺要打就打，誰不愛當殖民者?

又說了「…移民天真的以為安居下來，這裡就是故鄉．誰知一場戰爭，日本無條件投降．國民政府接收台灣．一只財產清冊，便在一個月內將所有吉野村的日本移民和灣生全部遣返．他們只能帶著幾套衣服，輕薄的床單被褥和一千日圓等簡單行李歸鄉…」

我又嘿嘿了．說的真的好天真．

憑什麼掠奪者以為能在掠奪的國家裡安居下來?

憑什麼掠奪者能以為能把掠奪的土地當故鄉?

是誰發動的戰爭? 是誰該為無條件投降負責?

掠奪者不僅活命還有衣服床單被褥跟1000元零用金．要不要看看被日軍鎮壓過的那一片焦土?

雖然我不贊成冤冤相報．但以德報怨真的要有很大的勇氣．

清水半平（第一批官營移民＋吉野村第三四任村長）在他所著《吉野村回顧錄》書裡寫『…我這輩子最光榮的日子是在當村長時，帶領著吉野村民一起邁向全台最具規模的模範村．但這輩子最遺憾最無法原諒自己的是我幫國民政府欺騙我的同胞…』．《灣生回家》裡寫「因為他相信台灣省行政長官陳儀所說的話，你們這些移民是農業開拓的功勞者．別擔心，就比照以前在這邊永住下來吧．他把這席話告訴村民．還想出挽留的對策，也因此害得許多村民在慌亂中被遣返回日…」

我又忍不住要嘿嘿嘿了．

第一，清水跟陳儀的對話令人存疑，欠缺史料支持．

第二，清水自我美化成農業開拓的功勞者．那些原居於島上的原住民客民閩民不會自己開拓嗎? 被硬改成別人的模式就叫被開拓?

這批日人引揚歸鄉後「…被安置在一個名叫台灣村的偏遠山區，我們像得了瘟疫的棄民．被遠遠地排除在外．這是一塊蠻荒之地，沒有金錢補助，沒有任何規劃…」「…他們上下船前必須先接受疫苗注射以及噴藥消毒．而在日本沒有家的引揚者 必須先度過三個月港口收容人生．暫時被安置在臨時搭建的碼頭收容所．附近也有孤兒院、養老院和療養所．由於當時醫療缺乏，療養所裡進來的幾乎都是肺結核患者．因此進去療養所的人常常是沒法子出來的．所以還附設了墓園，方便直接火化安葬…」

看看這文化多扭曲．皇民不僅想消彌這世界上所有蠻夷人種，連待過蠻夷之地的同文同種同胞都要鄙棄．誰來幫這個民族洗洗腦啊．

而且，皇民本土還有孤兒院、養老院、療養所、墓園，算一等一的了．中國跟台灣有多少地方是直接被掃蕩後滅村，什麼都不麻煩了．

真討厭．討厭那些挑起戰爭的人．

不過，我也同情那些灣生．我也是另一類灣生．

我不是自己從哪裡移民到台灣的，是被生在台灣的．

我爹娘個人也不是帶著搶奪別人土地的想法到台灣的，是戰爭中漂流過來的．

這兩代努力活著，從陽春麵一碗1塊錢，活到現在一碗45．也好些年了．

我不知道怎樣叫愛台灣．至少在我同學拼命想出國賺美金、想辦法到美國生孩子時，我覺得拿台灣護照是理所當然．

可是有些人說，要把中國豬趕回去．罵的人比被罵的人還生氣，奇怪．

要留要走我都可以．只要是一片和平淨土，只要跟我親愛的人在一起就好．其他都無所謂．

書看完了．來看作者，她的故事更多．Google一下就一把．

灣生回家作者 承認捏造身世

台女扮日裔 作品屢獲獎「欺騙感情」

https://tw.appledaily.com/headline/daily/20170102/37506236

後來這書也不再版，在市流通的數量也很少了．

這樣看來，我能讀到這一本奇妙的書，真是奇妙．

【2018.09.10補記】

今天看到台灣光華雜誌當期的一篇遊記報導《花蓮懷舊之旅-縱谷騎行木建築群》．有些移民村的記述．（https://www.taiwan-panorama.com/Articles/Details?Guid=9e79ba13-93d4-4378-8fb8-b9edbb10b97b&CatId=5）

【2020.03.30補記】
偶然看到一個日本youtuber, Iku老師/Ikulaoshi, 2020/3/26發布的影片．https://www.facebook.com/ikulaoshi/videos/1376979075846431/

20180421 屯野生台山、石麻達山、錦屏山

  

我從來沒有買過包子上山．我是很單調的人，每周六早上都在早餐店買一樣的東西：兩個饅頭蛋一杯豆漿．今早也跟店員說一樣的話．

在店員煎蛋時我看著檯面上的包子．我突然覺得我需要一個包子，很想買個包子．但我根本不想吃包子，我又幹嘛要買包子．就醬一直內心小劇場起來．直到店員把饅頭蛋提袋給我時，我才脫口說我要一顆菜肉包．在我拎著有包子的提袋轉身走時，我還在想我買這顆包子幹嘛．

直到遇見小黑與小花，我才知道這包子要幹嘛．

0530 小碧潭捷運站，搭上娃娃車往新竹跑．

車子路線怎麼走從來都不是我的事．我只要負責不暈車就很幫忙了．

我只記得要從竹60線28.5K處右轉上田埔產道．這產道又陡又長，3.3km落差500m．下面1/2碎石路面坑坑疤疤，上面1/2鋪了水泥路面好多了．

0745 抵達雙水塔登山口．有塊不很大的停／迴車空地．整裝．

0751 起步．左轉上之字柏油路．上午要從第一登山口進．

幾十步後在右側邊坡上有個我完全看不出來是入口的入口．就算看了釘牌［往石麻達山約2H］還是很難置信．

右轉從第一登山口進．直接開始陡上．

0809經一段竹林．

0818 ▲屯野生台山（秀巒山）H1608m，三等三角點No. 6290．雜林中大空地，無展望．

續行方向有指標［往石麻達山］，來路［田埔產道（大水塔）第一登山口 田埔部落］．小休． 

0827 起步往前續行．

半分鐘後就經過左側大空地，空地上有獵火餘燼．再往前走幾十步，繞到空地後側就有算完整的駁坎．應該是駐在所遺址．

之後沿著以前的警備道（隘勇線）走．大部分的路況都很好，闊葉針葉混和林也很舒服．

0837 經過左側一個小山凸．萬能大說這才是他航跡上駐在所的位置．所以我們就走上山凸繞繞看．看起來不很像有遺址，討論結果是前一個駁坎處比較像．往前續行．

這條路的樹形都不大，像這樣兩人抱粗的不多．三人抱粗的更少見．

0844 遇第一二登山口岔．右下可往第二登山口，指標寫［田埔產道終點登山口 田埔部落（此路徑不經過屯野生台山）］．左上往［石麻達山100分］．左轉上．

0849 遇Y岔．布條／航跡都在右上路．萬能大自己往左裡去探一下，回來後說像是舊路．取右上續行．

這時小黑小花不知從哪兒長出來了．雖然餓得前胸貼肚皮了，但四隻腳就是四隻腳，很快地跟我擦身過，之後就一直跟著前面三隻走．讓我有點小小吃醋．

0859 遇左岔．可能是08:49左岔接過來的路．

0900 經獵火餘燼．

經1717峰．

0912 經夫妻樹．小休．

0916 起步往前續行．

0922~0924 經海豚石．一看到我們就開心的拍了起來．  

萬能大稍後到了看說怎麼不太像．這才往前走幾步去看了樹上掛的護貝示範照．原來要從反向（上往下）看才像．呵呵

0927 左側林裡有廢棄塑膠搭布．

0933 遇Y岔．釘牌指右往［隘勇線 島田山 石麻達山稜線 鞍部岔路］．左右兩路都有布條．而我們幾隻各有各的航跡，有的落在航跡上有的落在外．花了一點時間討論，最後決定先取左走山路，離開隘勇道．

0943 走一段後決定折返，回到09:33隘勇線岔路．左轉上（來時是右上）續行．

0946~0948 經搭棚香菇寮．小休．

0956 接上09:33左側腰繞路．往直上續行．

1001 開始游箭竹河．

1005 遇岔路．前往［石麻達山］，右往［高台山 島田山 東穗山（玉峰山）］，來路（要往下行方向才看的到）［屯野生台山（秀巒山）田埔產道終點登山口 田埔部落］．

地上有塊塑膠瓦楞板也有標示．但如果它是掛在往島田方向的樹上那就對了．但因為躺在地上，往島田方向的箭頭就完全相反．應該不會有人被誤導吧．

1007 ▲石麻達山H1942m，三等三角點No. 6238，還有根保護區界石．雜林空地．無展望．續行方向有壓克力板寫［往錦屏山（路徑箭竹高密 請小心行走） 100分］．

1017 起步，往前找錦屏山去．

路經一株待放的杜鵑，青春正放．

1053 遇到一個Y岔．雖然布條在左邊．但左路亂七八糟右路看起來比較好．雖然腳步跟著萬能大取左，但我內心小劇場一直想往右．

1055 跟右路併上．前面三隻竟然從右路那邊過來．

開始陡上．

這裡植披很多元．箭竹、闊葉與針葉混林玩接力賽．滿地都是枯枝落葉．不像早上路徑那麼清楚．小黑小花可能也累了，決定棄暗投明，跟著我們在後面慢慢晃．

1111 經2000峰．釘牌寫前往［錦屏山30~40分］，來路［石麻達山70~80分］．

1127 跨越鋼纜，所剩不多的伐木痕跡．

這條路上沒有幾人抱粗的大樹，只有樹頭還留著．當年應該被開發的徹底．

來說閒話．

最近看了一本青少年讀物［太平山情事］．選它一來是與伐林有關的主題，二來是想看看憑什麼作者李潼可以被譽為［台灣少年小說第一人］．100多頁看完，作者是不是第一人不知道，內容受不受青少年歡迎也不知道．只是其中有些文字給我了印象：

（前情提要，主角是繼承父業到太平山學習駕駛碰碰車的青少年．平常只在集材場看到清理乾淨、巨大、沉重又芳香的木頭．有一回他們跑到不可進入的伐木區見到工人伐木）

『…那顆插天巨柱的紅檜，在半空搖晃，夾著刺人耳膜的撕裂聲．一瞬間，從兩個伐木工站立的木架正中撲倒下來…撲倒的紅檜倒向山脊斜坡，轟咚一聲悶響．緩緩彈起，又在揚起的塵土與木屑、枯草的迷霧中再一次撞擊山脈…他們扶住樹幹，手掌和腳掌心卻同時感到觸電般的震麻一波波…截斷的巨樹轉身打橫，猛烈撞擊它的樹頭殘樁．又揚身彈起一人高，才真正靜躺下來…歷時不過一分鐘，卻彷彿又有一百年這麼久…』『…怎麼砍伐成這樣?被蹦蹦車和索道一根根運送下山的原木就是來自這樣的山林?…這伐木場的感覺卻完全走樣，像啥? 居然像歇市的屠宰場．幾根被平切過的樹頭，又在根莖部位長出大腿粗的樹幹．彷彿死而復生的獸類，在棄置屠宰場裡，又孕育出新生的小獸，更讓人感到恐怖與悲哀…』

很有想像的畫面．

又要說到我老O．對，就是我那親愛的老O．他愛買原木．幾億幾億的買．都是沉重的、巨大的、芬芳的．都是來自這裡那裡．老O說這是投資可以賺大錢我不懂．到底$有多重要? 我47歲了還是沒懂．老O您都54歲了您真的懂嗎?　

今天在路上看到這棵，我立刻想起書上寫的『…幾根被平切過的樹頭，又在根莖部位長出大腿粗的樹幹．彷彿死而復生的獸類，在棄置屠宰場裡，又孕育出新生的小獸…』

1130 ▲錦屏山H2022m，無基點，無展望．空地邊有一座廢棄的瞭望台．

放飯午休．

一路上我忙得要命．要看風景、要發呆、要拍照、要打標記、還要想如果要我自己走我找得出路嗎．這會兒放下揹包我才有力氣掏出我早上覺得非買不可的包子．早上覺得它很多餘．但現在看餓得前胸貼肚皮的小黑小花，這就覺得這小包子小的可憐．下次你倆記得要報名，口糧一定算你們．

1237 起步．原路折返．

1254 回經2000峰．

霧起了． 

1306 回到10:55岔路．這次就換走左看看．

1340~1344 回經▲石麻達山．

1346 回經10:05島田岔路．取直續行．

1351 回經09:43腰繞岔路口，這次就取右換走看看．

這條也陡，不輸稜線路．

1401 遇指標寫上往［石麻達山］．

1406 接回09:33稜線路．往下續行．

1414 回經海豚石．

1421 回經夫妻樹．

1430 回經1717峰．

1438 回到08:40岔路．取左直續行．

1442 回經第一二登山口岔．早上從右側第一登山口來．現在要取左從第二登山口出去．

1448 經竹林．

1451 經空地． 

這條路有個定律：凡空地必多垃圾＝慘不忍睹．

1458 再經竹林．

1501 出雜林到淺草坡．下方展出的是部落農耕地．

                           

 

沿著田埔產道往下行．

1502 回到停車處．

下課，更衣．

小黑小花還沒回山裡去．今天跟著我們一路只吃到一個小包子與一些麵湯．　卡路里根本入不敷出．我還剩一粒饅頭蛋，就讓兩隻一人一半．可惜我們不能一直在一起．這人生有太多想做但不能做的事，你們的狗生也是一樣．

這天晚上還是睡不好．白天太興奮，躺上床後我腦袋還是一直轉著白天的景象．老了就老了，睡不好就睡不好，也不用騙自己．乾脆起來看書．

靜夜裡讀著《灣生回家》．超過300頁的書，一夜裡我竟然連看兩遍．第一遍我哭得唏哩嘩啦一直用棉被擦眼淚．看第二遍時，感性已經褪去腦袋清楚多了．結論是，真是變態的日本民族，扭曲的人性．